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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7章 原初的洗礼(中) (第2/2页)

渡淮明显神色有异,司黎艾以为是不方便多问,便换了个话题:“你唤老爷子为教父,那你岂不是也……”

“哥哥,我现是正经神职士官,且我无晋升司铎之心,未来只需教父赐婚便可结连理,”渡淮一脸“你担心我不如担心你自己”的表情,最后补充了一句:“不过福斯特不知道这事,你别告诉他。”福斯特也不知向谁学得戏弄人,嘴皮子功夫突然变得利索了,得好好捉弄他一番才是。

司黎艾自顾不暇,才懒得介入他二人的事情,随口应了一声,让福斯特自求多福。他问:“智慧女神种植的橄榄树又是哪颗?”

“其实就是……喏,到了。”渡淮朝林内指去。

前方一片道路变成了终点,只见一位面容清秀,体态匀称的女子。她头戴桂冠,穿着纯白的袍挂与长裙,似因着林间清风,衣袍正轻盈地鼓动着,生出几段灵动的褶皱。树影婆娑,阳光透过枝叶撒在她白皙透亮的肌肤上,即使因常年累月的暴晒雨淋,身上的残缺也暴露在外,但她依然双眼含笑而阖,双手捧着一缕灿烂的阳光,倾身送给来拜访她的人。

“不过,”渡淮缓缓地回过头来,目光直直地落在他身上,轻声说道,“哥哥没有别的事想问我吗?”

那夜,乔治乔让渡淮将那瓶多出的天堂花给卞邪时,他就预料到卞邪会因这天堂花栽跟头,只是没想到卞邪会因此失明……司黎艾对黑市,对自己的态度应当会因此变得恶劣才对。

“我知道你在想什么,但我们皆为棋子,对你发火属实无意义,”司黎艾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容,他微微仰起头,望向远处那沐浴在阳光下的女神雕像,“我恨乔治乔不错,甚至想撂摊子结束与他的合作,呵,我投敌不好吗,我没事跟疫城总督耍什么花招,只要我家重新与疫城合作,大赚一笔不说,说不定我还能提前结束服役期,回到西元逍遥快活!”说着,他深深地叹了口气,眼神中透露出无尽的无奈和愤恨。

“哥哥……!”渡淮听着他这番话,脸上满是惊愕之色,不由自主地朝着司黎艾迈近一步,并伸出手试图去安慰他那颗躁动不安的心。

然而司黎艾却是毫不犹豫地后退了一步,与他拉开了些距离。他并不厌恶听命于乔治乔的渡淮,但心底的膈应是无法消除的。

只是当下,他还需要黑市的助力。想到此,他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,强颜欢笑道:“放心,我真的只是开玩笑。”若他真的一走了之,拉普拉斯通敌,私下谋害皇室的丑闻被石锤,支持她的家族全部都会受其牵连,届时卞邪也难逃一劫,他怎会舍得。

吊着青果的橄榄树环围着女神像,空气清新无比,想来这些都是所谓的“女神种植的橄榄树”。含着怨气的司黎艾只想赶紧结束这所谓的首日礼,直直地朝着眼前的一棵橄榄树就走了过去。

然而走到一半,就被渡淮制止:“哥哥,你真是一点都不知道面神礼啊!”

司黎艾虽说从小在神殿学府上学,但对神学之事一向不关注,礼制礼法也是学了就忘。渡淮对着神像双手合十歉意地拜了拜,才提醒他:“向神取物,要先面神谢礼,不然会被认为是偷窃,做出来的圣冠、圣油会带着诅咒的。”

左右只有渡淮和自己两人,还有个破烂雕像,谁知道他有没有谢礼……只是渡淮说这话时郑重又严肃,司黎艾张口半晌,也不敢将这大逆不道的话说出来,只好跟着渡淮双手交叉置于胸前,对那女神像恭敬地弯腰行了个九十度的大礼,才将亲手剪了橄榄枝,采了翠果到篮里。

他跟着渡淮学了整整一小时编织圣冠——其实就是将橄榄枝编织成环,中途折断了好几次树枝不说,还薅落了好些绿叶和碎花。太阳下,渡淮教得背后直冒冷汗,怕柯瑞知道了也给他揍一顿。待圣冠终于成功编成,将其献到女神的双手上时,已是正午了。

引渡亡灵暂且告一段落,神父停止诵读,将跪坐着的卞邪慢慢扶了起来:“还请大人宽心,命运女神自有安排。”说着,牵起卞邪的手,拍了拍他的手背以示安慰。

“感谢您的引导。”卞邪一手摸着胸口的吊坠,礼貌微笑着。

神父一看那吊坠上的晶体中芯正燃着火苗,不禁感叹:“真是巧夺天工之物啊!”

“……您说这吊坠?”卞邪不解,礼拜用的吊坠不都一样吗?

神父应了一声,带着他朝静室门口走去,解释道:“大人放心,老夫此言并非嘲讽,只是有幸得见如此高纯度的斯特克晶源,情不自禁了。”

自己带着高纯度的斯特克晶源?卞邪捏着那略感滚烫的菱形晶体,故作焦急地握住神父的手,问:“竟是如此……这是出门前家仆戴上的,本官眼睛不便,不知其样貌,可否告知?”

神父以为是他怕犯了礼制,连忙应道:“大人莫急,这晶源不过小拇指一节大小,又是菱形,似有十字纹相,那源火燃于中芯,不过火苗而已,不危险也不打紧哈!”

如此描述,那定是司黎艾丰收祭给他的那枚火种。卞邪不由得猜测,难道是店家见他迟迟不来验货,所以将此送到家中了?

可为何司黎艾吞吞吐吐,不愿承认这吊坠是……

“小大人。”不知何时已经出了静室,昆正扶着着他朝圣餐厅的方向行去,准备用午饭,见他半晌不说话,昆有些紧张,便唤了他一声。

卞邪如梦初醒,脸侧向昆:“司黎艾呢?”

昆早已找好了借口,“方才见到他,他说他已用过午饭,想到大礼堂的告解亭作告解,说待一切结束,再集合归宅。”

卞邪静静地听完了昆的借口,面却一直朝向昆,脚步也迟迟没有挪动。小大人虽蒙上了眼布,却总能感觉到他的视线正透过那白布向自己看来。昆心中有愧,安静的时间一久,就不由得紧张起来。

似等了三分钟有余,卞邪才错开面,拍了拍昆的手臂,让他继续前行。

另一边,司黎艾已经将七颗橄榄果带回,柯瑞一颗颗拿起来检查了一遍,合格后让司黎艾亲自洗净灰尘,捣碎成泥,又用草袋将果泥装好,到那庞大的蒸汽榨油机一旁的木桌旁,用两片压力木板将橄榄油压挤出来——简直跟“杀人诛心”没区别,不能用机器榨油就算了,还得在一旁看着机器运作。

柯瑞骂他,区区七颗果你还要用机器?!

司黎艾欲哭无泪,只能拼命地榨油,铆足了劲也只是沥出几滴。柯瑞看着那掌心大小的陶碟里,几滴汇聚成薄薄地一层橄榄油似要渗进碟底似得,差点笑出声来:“行了,保存好,足够用七天的。”他将磨碎的金箔粉倒进去,轻轻摇晃陶碟让其充分混合后,带着司黎艾重新回到女神像前。

二人立于女神像前,柯瑞右手端着圣油,道:“单膝跪地,双臂交叉置于胸前,唤我教父,圣油落于天目即为礼成,至第六日不可沐浴,可有不明?”

至此,司黎艾才对那七日忏悔礼有了实感。他应着礼,郑重其事地单膝跪地,但就在这关键时刻,那声“教父”却像是卡在了他的喉咙里一般,无论怎样努力,都始终无法顺畅地说出口。

午后的烈日如圣裁之光倏然鞭打在他的身上,灼烧着他裸|露的每一寸肌肤,特别是他那张虚伪自持的面容。

他因此紧张得哽咽,连喉咙也仿佛被烈火灼烧过一般变得异常干涩。紧接着,鼻子一阵发酸,而那股酸涩又迅速蔓延至眼眶,导致眼眶也不受控制地发热发烫,痛苦得令泪水都要夺眶而出。

司黎艾对此刻的自己感到十分诧异。

怎么会呢,他明明就做好了心理准备才是。

哈哈,一定是刚刚对着渡淮一顿垃圾话连篇,导致自己心绪不稳了吧。

司黎艾紧紧地闭上了双眼,用力地仰起头,试图通过深呼吸来平复内心的波澜。他将周围清爽醒神的橄榄果香都吸入肺腑,希望能借此帮助他恢复冷静与理智。

但是它的香味啊……它……它太像阿邪身上的味道了……

司黎艾不由得颤抖,滚烫的泪水终是夺眶而出。

冷静,冷静,冷静些,司黎,你可是被幸运女神所眷顾的,一切皆有解决方法。

可若是没有呢?

心底有一个声音问他。

万一着七日忏悔礼没有破解之法,他该如何面对卞邪?

他还没有说服罗德让卞邪成为自己真正意义上的爱人,难道连努力说服的机会都要失去了吗?

那卞邪会怎么样,他会娶妻吗?

他会……爱上其他人吗?

这些可怕的想法犹如一把把锋利的匕首,无情地刺痛着司黎艾的心。刹那间,所有的委屈和愤怒全都喷涌而出,他只觉得全身的力量仿佛一下子被抽空了似的,整个人变得绵软无力。

“孩子!”这晕眩几乎是毫无预兆,柯瑞赶忙将那碟圣油放置在神像脚下的一处平台上,双手扶住了司黎艾的双肩。可他一老人,怎能比得过年轻人的力劲,这一扶几乎是被拉坐在了那石板砖上,但他不恼反关切道:“孩子,没事吧?”

直到此时此刻,司黎艾才久梦乍回,发现自己已然狼狈地双膝跪地,双手伏地趴在了柯瑞的面前。他听到柯瑞语重心长地嘱咐道:“首日礼后,次日晨钟时你就得到重新回到这里,在女神像前跪拜至正午,入夜至洗尘堂守夜一晚……”

“我……我……”司黎艾流泪不止,哪儿还有心思听这些。张口半晌,也不知该如何说道。

柯瑞这才意识到,他不过是个跟阿邪一般大的青年人而已啊!他叹息一声,“意思就是,今夜过后你就不能再回主家了,你真的准备好了吗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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